【团孟】魂兮归来

龙文章第一人称

时间线在龙文章自尽后 跟着原著走

神叨叨的产物 尽量不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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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进吧,别北上。”我说。

  这只是一个建议,一个请求,我不指望虞啸卿会答应我,甚至不指望他会在意我这带着赤色的前任炮灰团长无足轻重的六个字。

  “砰!”

  不得不说,人在将死之际的脑子确实好用,我居然还能听出这是发臭弹。不过我并不能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想起我之前三十多年人生的点点滴滴,就连我作为龙文章的这么一年多的光景我也回忆不起来,由此可见,那些传言假的不能再假,只是没人能辟谣。

  周遭的世界一并模糊了,直到我依稀辨认出面前的两个小鬼,眼前的世界才变得清晰起来。一座桥,一队人,一个端着汤碗的老婆子,还有我身边忙着登记的判官。

  “到你了。死因,自尽。姓名,龙......”判官脸上露出很为难的表情,忙压低声音对跟在身边的小鬼问道,“怎么回事?这人明明不叫龙文章,薄子上也查不到这人,你怎么办事的?”

  “大人,真不能怪我啊,是这人确实有些问题啊......这些生前招魂的跟魂走得太近,向来不好处置,这也不是头回了。要我说啊,这些招魂的人总是扰乱我们的差事,真该跟上面好好反映反映......”

  “好了好了别发牢骚了,做好我们分内事就行。”判官好像终于又重新意识到我的存在了,轻咳几声,转头向我解释道,“呃,龙......龙文章吧,由于种种原因,你不能过桥,也就不能前往下一世。但这是我们的疏忽,不过也是有办法补救的......不难,你找个人,跟你有关系的,自愿带着你过桥就行,相当于一个担保。”

  “难!怎么不难?”我忙摆手回道,“我一共也没认识几个人,都在我前面死啦......”

  “团长你也在啊?”循声回头,我看见了克虏伯。

  “你怎么......你不是在......”我很惊愕,克虏伯却抿着嘴点了点头。

  “待不下去了,就跟着来了。”克虏伯错开了我的眼神,开始若无其事地张望。

  我本不知道他进行刑队的目的,现在我明白了。我看着他,他不看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心里直泛酸。

  “你们认识?”那个判官又凑过来了。

  我刚想否认,克虏伯倒是高兴地猛点头,“认识认识!他是我们团长!”

  “那你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过桥啊?”判官“循循善诱”着,我忙堵住了那五花肉的嘴,把他拉到一边。

  “你就听我的,你跟他说不愿意,成吗?这样我就能再多留个几天了。爷爷爷爷,帮帮忙!”求人办事这一套我向来拿手。

  “行是行,不过为什么啊......什么愿不愿意的?”

  “哎呀说来话长,总而言之,我想等一个人,我们说好了的。”一个跟我同命的人。

  克虏伯了然地点点头,无需多言,我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

  听到克虏伯拒绝的答案后,判官很是不耐烦,他着急想把我这个麻烦给解决掉。我向克虏伯告别,他站在我身边挖苦我,“上辈子做人做得这么失败?没几个朋友,朋友还都不待见你。”

  “就是说啊,所以说这人不能撒谎啊......”我故作反省状摇着头,“得守信。”

 

  我算是半个自由身了,我不能过桥,又不好挡着其他人的路,那些当差的只好把我放走了,说是我这孤魂野鬼只要不胡作非为,他们也就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没那么多精力胡作非为,我只想回去,回禅达,回祭旗坡。

  山道上,我看见了孟烦了。我形容不出他现在的样子,跟我相比,他更像一只孤魂野鬼。他就那样,失魂落魄地走在曲折的山道上,脸上的表情不像笑也不像哭。他就这样一瘸一拐地走着,我不知道他要走去哪里,或许是去他的魂所在的地方。禅达,或者说是北平?

  他突然跌坐在路边,却开始抱着头笑。笑比哭还要难看,却让我想跟着他一起笑,我想摸着他的头,告诉他,笑就给我好好笑,哭就给我好好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做不到,我能触及他,却又触不可及。

  一辆车在烦啦面前停下了,开车的是张立宪,不过他跟孟烦了一样,看上去都像迷了路的人。

  “师座让我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任何地方。”

  “回家。”

  “......哪里是家?”

  我没来由地希望孟烦了回家,回他父母所在的家,回那个川妹子的家,或者回北平的家。他需要家。

  “他说西进。西进就是家。”于是张立宪发动了车。

  我苦笑,现在我应该笑得跟他一样难看了。

  西进也是家,西进有我们的同袍。西进是和顺,是我们给孟烦了带回一个家的地方。那个家还在,我们却所剩无几了。

 

  “杀竹内连山!杀了竹内连山!”孟烦了大叫着,他穿着东拼西凑的衣服,挂着支毛瑟二十响,手里还挥舞着冲锋枪。我斜倚在墙边,看着他们厮杀砍射,看着火光满天,看着炮火倾泻,我只能看着,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看着孟烦了,我觉得他不像他,他像迷龙,像兽医,像蛇屁股,像克虏伯,甚至像我。他或许还在烦,还在怀疑,但他把死了的人活在了他的身上。他不再踌躇不前。

  孟烦了终是倒下了,倒在了轻机枪的拦腰扫射下,倒在了野战医院洁白的病床上,也因此错过了我的出殡。我出殡的那天我才恍然,我的的确确是死透了,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个魂。我才明白,过了桥便是下辈子,跟这辈子再无瓜葛。说来那个判官也是好意,游荡在人间不是什么好事,得经历死后的世界,经历旁人的悲喜,却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竹内连山死了,他们也一个个走了,不辣带着个小日本往湖南跳,上官带着雷宝去了北边过活人的日子,丧门星带着他弟弟回他的家去了。烦啦和阿译也随军北上,他们终究是北上了。


  站在坦克上的烦啦着实威风,操着一口北平话和洋文,数落着那些看似骁勇实则茫然的小兵。他现在也是团长了,我知道他在学我,学得不怎么像,我平时有这么咋咋呼呼吗?

  只听得熟悉的“汪汪”两声,黑豹冲向了烦啦,烦啦搂着它,使劲揉着他的狗头,黑豹兴奋地发出“呜呜”声。黑豹被塞进了炮塔,我也跟了进去,坐在了旁边的折叠座上,装模作样地逗弄它。

  “......又来了。”孟烦了好像瞥见了我。

  于是我揶揄地看着他,他也不满的看着我。

  “知道啦,知道啦,西进,不要北上。你要没死试试,你也得北上。”孟烦了向来善于戳中别人的痛点。我要是没死,我也会像他这样无能为力。日军已经败了,我的理想已经完成了,再打仗也没有任何意义。这点孟烦了比我强,他似乎早就对这一切理所当然,或者说,从不抱幻想。北上的意义,只是同室操戈罢了。可是我早就死啦,我只能期待着这个世界变成它本来该有的那个样子,只有期待。

  但我不明白,孟烦了是怎么看见我的。他曾经说他能看得见死人,我一直觉得这是他的幻觉。

  外面又躁动起来了,孟烦了不愿意这样与我四目相对,“别闹了。又要打仗了......现在在打仗。”他闭上了眼,称一二三,“消失。”

  他又睁开了眼,但我没消失,我还在这里,他却好像看不见我一样,从炮楼里出去。

  我看见一个瘸腿的军官带着一条瘸腿的狗。这画面很怪诞,却不幽默。路人看过来的眼神中也只有冷漠和厌恶。

  我听见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号声,这号声将一个团冲散至四面八方。这场仗必败,我知道,孟烦了也知道,只不过我选择了以死去逃避,他选择了以生去逃避。他开始狂驶,我坐在他旁边,我想告诉他,逃没用,后来又想到了我自己,只好自嘲地笑了。

  “知道啦!我在做梦!”我发誓我没将那些话说出口,他却好似梦呓般嚷嚷道。

  路中央突然窜出来一个喊着“缴械不杀”的小屁孩,拿着一支三八大盖,有着跟小书虫一样的执拗与天真,土布棉衣上别的几块红色说明了他的身份。

  孟烦了在即将撞上他的瞬间打了方向盘,又在本可以开枪杀了那雏儿的瞬间转念。孟烦了吼走了黑豹,又瘫倒在座椅上。他的眼神空洞而凄凉,望向了天空,嘴里喃喃着什么。

  我伸手去触碰他的眼睛,他的小眼睛一直很亮,亮晶晶的,就算在南天门上还依然泛着光亮,此刻却有些黯淡。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以前总是千方百计地警告我不要与红色扯上关系,只因他懂得权力之间的利害关系。他总是烦,总是愤世嫉俗,总能看破一切,总是想得太多。我轻轻抚摸着他略卷的头发,我摸不到任何东西,只是这样能让我安心。

  那小孩问烦啦会不会开车,烦啦说会,于是他们脱衣服,换衣服,开车,追上那些逃兵,并宣布他们是解放军。整个过程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却无力辩驳,他们曾跟日本人打,现在又跟自己人打,打着打着就都已苍老,他们都不想再打了。于是他们缴械,向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投降。士兵在投降,孩子在得意地雀跃,烦啦在哭。他总算是哭出来了,自从我死后,他就没哭过。他窝在车座里恸哭,没人理他,所有人都忙着投降和招安。他的嘴里小声喃喃着什么,这回我听清楚了,他说,“西进吧,不要北上......”

 

  直到那个叫牛腾云的小孩叫着烦啦,我才意识到,现在烦啦可不止是炮灰团的烦啦了,也不止是死啦死啦的烦啦了。我挺高兴,又有些失落,他现在也是解放军的烦啦了。

  “你出来......你在哪?”烦啦对着黑暗嘀咕着。

  我一直都在呢。

 

  “龙哥,”我听见有个声音在喊我,回头看见边上站着一小鬼,从没人喊过我“龙哥”,莫名觉得瘆得慌,“你虽然不能前往下一世,可是你不能掺和人世呀,这要被上头的知道了,你我都完蛋!”

  “我完蛋就算了,你完蛋什么。”

  这小鬼知道我是个麻烦,而且我这麻烦指不定要缠多久,也就不见外了。“我是管这一片儿的孤魂野鬼的,有些魂儿啊残念未尽,要回去看看,不然就不得安生。我得管着点儿啊,到点儿了得把他们弄回去。但是您情况特殊啊,您可以随意走动,这我管不着,可您要是影响了活人,我就得管了。”

  “我哪儿影响活人了?”我不解。

  “就这人,好像......能看见你。”他指指烦啦。

  “扯淡!他骗你呢。”我不以为然,孟烦了能看见我也好,不能看见我也罢,我又影响不了他。

  “总之,龙哥,不能坏了规矩,以后还是......离远点吧,对大家都好。”小鬼隐去,孟烦了也不见了。我急着去寻他,却发现他被绑在了地上,像个粽子。我正想凑近了好好笑话他,又想起了那鬼差的提醒,于是我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再后来,阿译自杀了......我那时也躲在旁边,也许是以前阿译唱的太难听,导致我对《野花闲草蓬草生》从没什么好感。但现在我听到了留声机里的,留声机嘤嘤地转,歌声是绝望的,阿译的内心也是绝望的。枪响之后,我连忙回到了黄泉路上,阿译排在队尾,看见了我,惊喜地朝我挥手,“团长!”

  他身边的鬼差见阿译跟我熟识,忙去喊判官,我便趁这机会找阿译聊上几句。

  “林团长安好?”我冲着阿译打趣道。

  阿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团长,你怎么也在啊,你不是早就......”阿译说了一半话,识趣地闭上了嘴。

  “没死透。”阿译听完一脸震惊,我忙摆摆手,“开个玩笑,等人呢。”

  “等烦啦?”

  “是啊。”

  “烦啦他......过得挺好的......他现在是解放军了。”阿译低下了头。

  “我知道。”

  阿译不出声了。

  “你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过桥啊?”判官突然出现,隔在了我俩中间。我眼神示意阿译说不,阿译一头雾水可还是说了“不愿意”。

  “龙文章啊龙文章,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麻烦的......”判官忿忿地离开了,我又成功死皮赖脸地留下来了。

  我和阿译默不作声地顺着人流走到了桥边,直到快喝汤的时候,阿译顿住了,“团长,我若成不了你这样的人,吾宁死乎。”说完,将汤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桥。

  我又是什么样的人,我只不过是一个老头子发的力不从心的春梦罢了。

 

  我回到了烦啦身边,这段时间我老自言自语道,以前总让孟烦了跟着三米之内,现在倒好,死了之后反而是我跟在他三米之内。

  “孟烦了啊孟烦了,你没自由。”

  我看见了挺着大肚子的小醉,和她身边的张立宪,我看见他们愉快地拥抱在了一起。我看见孟烦了终究是离开了,收拾好了铺盖,带着狗肉回了禅达,回到了他父母身边。

  后来我看着他娶妻生子,孩子有了孩子,孩子的孩子又有了孩子,看着他儿孙满堂。他一直没离开那个地方,我想他要是回了北平,就不能再往怒江放纸船了。孟烦了一直惦记着那三千个人,那三千个人活在了他的身上。往后几十年,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不再烦。

  我回去了,判官鬼差都很奇怪,我怎么突然安分下来了,还帮着做事。我觉得是时候去等他了,可我又不想等到他,我想他好好活着。我在黄泉路上帮着送走了很多人,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判官和鬼差也不再催我过桥,我现在倒像是融入了他们,成为了一个免费劳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泉路上让人没有了时间概念,我闲来无事,正帮着孟婆舀汤,我在队伍的末端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瘦瘦小小,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我将汤勺一丢,扑过去抱住了他。

  “啧,您怎么还是这幅揍性,跟狗肉似的。”孟烦了不满地嫌弃道。到了还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明明他也紧紧地抱着我。

  “你怎么......这么些年都没变啊?”眼前的孟烦了还是那个德行,吊儿郎当,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头上乌黑发亮的杂毛跟鸟窝似的,小眼晶晶,没安好心。我才想起,小鬼们说,人死了以后魂的样子就是本人最怀念的样子。合着这个死瘸子最怀念那段炮灰日子呢。

  “您不准备跟小太爷掰扯掰扯您的情况?”孟烦了咧嘴笑着,倒是笑得比之前好看多了。

  “掰扯不清,估计得掰扯到下辈子。”我也咧着嘴对他笑着,“我一直都在呢。”

  判官过来找我例行公事,“愿不愿意啊?不愿意一起是吧......”

  “诶诶诶,愿意愿意!”我忙拉住他。

  判官和附近的鬼差们都吃了一惊,看他们的样子,估计是在感慨我这个钉子户居然终于愿意过桥了。

  “不是,什么愿不愿意一起的,你们说清楚。”

  “烦啦,是这样,我要去下一辈子呢就得过桥,要过桥呢,得让人带着,你肯定愿意跟我一起过去的是吧?”我疯狂向孟烦了使着眼色。

  “孟烦了,你要知道,答应跟龙文章一起过桥了下辈子就有可能纠缠不清,你可想好了。”

  “去去去,你不是想赶我走吗?之前你怎么都没这么多话?”我有些着急了。

  “我这是例行公事,况且之前也从来没人愿意跟你一起过去啊......”

  “愿意啊,小太爷下辈子还得听他掰扯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孟烦了朝我挑了挑眉,我松了一口气。


  “哎,孟烦了,你喝这干什么?”我夺下孟烦了喝了一半的汤碗。

  “不是要过桥都得喝这玩意儿吗?”

  “哎呀,孟婆,你本家,我老熟人,我都跟她打过招呼了,我们俩不用喝也能放我们过桥。”我感觉旁边的孟婆冲我白了一眼。

  “啧,您神通广大,小太爷按规矩办事,喝都喝了,难不成还能吐出来。”孟烦了摊了摊手。

  “你们俩别挡着路了,不就是下辈子记不得上辈子的事了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么多人不也好好活着了吗?”鬼差催促我们俩。

  “烦啦,要不这样,咱们别一起过桥了,我先过去,我早投胎个几年,到时候,我找你。”说完,我走上了桥。忘川河水拍打着桥身,我又想起了曾经的怒江,好久没回去看过了。走到一半,我回头去看桥头的孟烦了,那个与我同命的人。孟烦了眉眼含笑,冲我挥手告别。我接着走,走下了桥。

  总会再见的。


 

 

 

  “哎,就算早投胎个几年也不见得下辈子就能找到小太爷啊......”

  “你这汤没喝完,不过我还是放你过去,信我一句,你下辈子忘归忘,但总有一天能想起来的。”

 

 

 

 

 

 

 

 


 

 













  “史班长留步!”我下了步战车,喊住了前面的史今。

  “首长,有什么指示吗?”史今站定向我行了一个军礼,表面严肃,眼里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装,孟烦了你接着装!刚在步战车上你就想起来了,我一直朝你那边看,你就是装傻充愣没看我一眼!”我忿忿地怼他。

  “哪能啊首长,您们老A作战那叫一个神通广大威风八面,您往那一坐,嘿,我们这几个小兵只有哆哆嗦嗦磕头求饶的份儿,哪敢接您的话茬儿是吧?”

  “嘶......看来一碗汤还不够,得多来几碗才能堵住你这张损嘴啊,啧啧啧。”

  他不说话了,冲我眨着他那狡黠的小眼睛,我便抱住了他。

  “我知道你想我得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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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祝大家元宵节快乐惹(虽然迟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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